七年了，《中国足球改革发展总体方案》坚定落实了吗？

记者程善报道 中国男足国家队2022年2月1日输给越南之后，社会各界对中国足球的批判之声就没有停止过，中国足球界在几个球员的弱弱反击后陷入更深的沉默，是因为，随着联赛欠薪的日益严重，各俱乐部运营危机的不断加深，联赛的体系面临事实性崩塌，整个中国足球职业联赛弥漫着绝望的气息。

极端批评者甚至断言，中国足球没戏，那是因为他们认定中国足球找不到正确的发展之路。但事实上，早在2015年，中国足球发展的纲领性文件《中国足球改革发展总体方案》（下称《总体方案》）就已经发布，从2015年3月16日至今，这份文件已经发布了七年，遗憾的是，七年来，中国足球各界包括中国足协，对《总体方案》的贯彻执行并不彻底。

《总体方案》对中国足球意味着什么？时任中国足协主席蔡振华曾经给出过答案：“从方案定位上看，方案由中央批准发布，站在国家高度规划足球的改革和发展，超越了部门和行业，是一个国家纲领。方案针对足球改革发展，但其影响和辐射超越足球。方案将足球改革发展放在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的大背景下，将其作为深化体育改革的突破口和试验区，意义深远。方案着眼于中国足球的全面发展进步，着眼于提高国民素质、弘扬爱国主义和集体主义精神、培育体育文化、发展体育产业、实现体育强国梦，着眼于足球对于经济、社会、文化建设的积极促进作用，从人民群众根本利益和社会发展大局出发，对足球改革发展进行规划，而不是仅仅着眼于局部的修修补补和对运动成绩的关注。方案内容涉及足球工作中的主要领域和问题，既是一个改革方案，也是一个发展蓝图。”

从蔡振华的表述可以清楚地看出，这份《总体方案》对中国足球的意义与价值。虽然方案涉及多方面政策、体制和多部门职能，必须由各个部门形成合力、共同推动，但蔡振华曾表示：“中国足协将在上级机构的领导下，建立健全工作机制，加强沟通，强化执行，全力推进。”中国足协当初还曾表示：方案的出台，是工作的开始，攻坚的开始。方案出台后，将根据前期的工作部署，进一步明确、细化工作分工、时间表，有关信息也会及时向社会通报。

当时，国家体育总局副局长、中国足协主席蔡振华，足管中心主任、中国足协秘书长张剑和全国青少年校园足球工作领导小组办公室主任、教育部体卫艺司司长王登峰一起对《总体方案》进行过解读，当时谈到的热点话题为：

申办世界杯

“何时申办以及申办哪一届，我们会着手进行研究，也希望大家参与研究并提出建议。”

——蔡振华

司法协作继续深入

方案里介绍了部际联席会议制度，公安部肯定是成员，我们下边也会和公安部门进一步细化合作，把机制建立得更加完善，期间也不排除借鉴发达国家特别是欧洲国家、如意大利的经验。

——张剑

中超彩票发行

积极研究推进发行以中国足球职业联赛为竞猜对象的足球彩票，这是一个非常大的举措。只要依法管理、公开化，也可能是综合治理的有效方式，所以说下一步发行足球彩票的同时如何进一步加强足球行业管理对我们是一个非常紧迫的命题。

——张剑

设立与足协平级的职业联赛理事会

新组建的职业联赛理事会是具有独立社团法人资格的，（它）将和中国足协一样，在法律地位上同为国家一级社会团体，当初理事会已经建立了一定的构架，现在随着条件进一步成熟，理性成分不断增加，建立具有独立社团法人资格的职业联赛理事会提上日程。

——张剑

2025年的校园足球

2025年我们的特色学校将有5万所，在校人数会是5000万，我们将成为世界足球人口最多的国家。德国有600万足球人口，我们是它的将近10倍。改革方案从各个方面对校园足球提出了明确的要求，教育部也会在中央领导下和体育总局及其他相关部委密切配合，把校园足球工作真正落实好。

——王登峰

那么，七年过去了，《总体方案》落实情况如何？中国足球的现实情况又是怎样的呢？对照发现，别说当年谈及的申办世界杯和中超彩票，连职业联赛理事会也始终没有正式落地，2025年校园足球的目标真的可能达到吗？我们制作了本期专题，回顾了过去七年间中国足球的发展情况，对照《总体方案》和2022年中国足球现实情况，考察了七年来《总体方案》的具体落实。

近现代中国足球发展源流、现状及对策

梁竣淇 马斗成

足球运动，最早的起源在中国。春秋战国时期，就出现了“蹴鞠”或名“塌鞠”。最早说法见《战国策·齐策》:“临富甚福而实……塌鞠”。到了汉代，由于社会经济的繁荣，蹴鞠得到了更大发展，几乎是万人空巷，而且蹴鞠成了宫廷的主要体育活动。近现代足球起源于苏格兰，自19世纪末传入中国后，就以其独特魅力广受国人欢迎。活跃于近代中国足坛的球员李惠堂，曾被联邦德国的一家权威杂志评为“世界五大球王”之一。然而，随着足球成为中国备受关注和喜爱的体育运动之一，中国足球的发展却命运多舛，步履维艰，辜负了国人的支持与厚爱。探寻中国足球发展历程，提出针对性意见建议，对促进中国足球发展有一定借鉴意义。

一、上海成为中国近现代足球的发祥地

说到中国近现代足球，不能不提上海。作为近代中国最早开设租界的门户城市，上海西人聚居，教会组织众多，在社会生活各方面深受西方影响，因此成为近代中国引进西方事物，包括体育运动的主要窗口之一，仅仅晚于香港，曾有着“中国足球摇篮”“远东足球重镇”之称。可以说，上海是中国近代足球的发祥地，也是中国现代足球发展的摇篮。

1848年，当足球运动第一个文字形式规则《剑桥规则》诞生时，被称为“十里洋场”的上海也受到教会学校影响，开启了中国近代竞技体育的新纪元。1867年11月，上海西人成立了一个足球总会，也叫足球俱乐部，并制定了一些足球规则。后来根据会员各自的单位逐渐分裂为不同的球队，例如海军足球俱乐部、警察足球俱乐部等等。但上海足球俱乐部仍然承担着领导组织所有上海西人足球俱乐部的职责。19世纪末，足球被纳入洋务学堂和教会学校的教学内容。

1895年，圣约翰书院成立了上海第一支全都是中国面孔的足球队。虽然不敢说这是全中国第一支足球队，但也是中国近代早期的足球队之一，被人称为“圣约翰辫子军”。此后不久，上海南洋公学也成立了自己的足球队，1902年，两所学校模仿牛津与剑桥之间的足球队比赛，开始举行足以载入中国历史史册的系列对抗赛。于是，足球就成了当时上海 各个有名气的学府里流行的一项运动，连各大中学学府比如赫赫有名的徐汇公学也在这项“新运动”中成为“弄潮儿”。

1902年，上海足球会成立（简称“西联会”）开始举办史考托杯赛。作为上海当年影响力最大的足球赛事，史考托杯参赛者不准有中国人的球队，也不许有中国面孔。为此，上海国学生、百姓合力创办了华东校际足球联赛，共有8所学校的足球队参加。为了对抗“西联会”， 1924年，中华全国体育协进会（简称协进会）成立，推选张伯苓为董事长，王正廷任名誉会长。同年，中华足球联合会（简称中联会）在上海成立，这是近代中国足球运动发展的一个里程碑。此后，随着全国运动会以及全国分区足球赛的举行，标志着足球运动已经取得了广泛关注，并逐渐在全国范围内推广开展。

二、近现代中国足球由荣耀走向衰落

足球是一种情感的寄托，历史的传承。一位哲人说过这样一句话：人类的共同语言只有两种，一种是音乐，一种是足球！作为“世界第一运动”，足球在全世界流行度非常广泛，特别是一些欧美国家，足球水平比较高，足球运动和足球产业发展比较成熟，但少为人知的是，足球在近代中国的热度比之如今毫不逊色，并且代表着当时的亚洲最高水平。

论述近现代中国足球发展史，李惠堂是一个绕不过去的人物。1922年，年仅17岁的李惠堂入选香港最有名气的足球劲旅——南华队，出任主力前锋。1925年，李惠堂应邀来到上海筹备上海乐华足球队，1927年率队包揽了当年“西联会”举办的甲组赛、高级杯赛和中华足球联合会举办的甲组赛三项冠军。尽管没有拿到史考托杯冠军，但李惠堂和乐华足球早已成为了中国足球的标志。20世纪20年代，中国流传这样一句话：“看戏要看梅兰芳，看球要看李惠堂。”在旧中国，一位足球明星能够和京剧大师梅兰芳的名字相提并论，确实超乎寻常。他以顽强的拼搏，高超的球艺，赢得了“亚洲球王”称号。1976年，联邦德国一家权威性足球杂志组织的评选活动中，李惠堂与巴西贝利、英格兰马修斯、西班牙斯蒂法诺以及匈牙利普斯卡士齐名，被评为“世界五大球王”。

1924年，中华民国足协建立，中国足球真正实现了体系化、制度化，第一次出现代表国家外战的正规球队，1924年也被国足视为成立之年，标志着中国足球开始起步，足球在中国成为规范化的竞赛。1931年加入FIFA，也印证了国际社会对中国足球的认可。其时，中国足球在亚洲开始进入强盛发展的“黄金时代”。和李惠堂一起涌现出了第一批开天辟地式的先驱，1915年至1934年，中国获得远东运动会九连冠，并于1936年、1948年两次入围奥运会。这时，中国足球在亚洲是当之无愧的霸主。随后的时间内，由于政治等原因，整个世界足坛都出现了一段真空，中国足球也不例外。

新中国成立后，1955年成立了中国足协，冲击1958年世界杯决赛圈失败后，退出FIFA。其后是十年“文革”，足球被禁止。改革开放后，1979年重新加入FIFA。此后，中国队冲击1982世界杯决赛圈失败。这是中国足球长期封闭，重返国际足联后首次冲击世界杯出线权，实质上它是中国足球现代史的开端。从1976年起，中国队连续9次参加亚洲杯足球赛，并于1984年和2004年两度打进决赛，不过都饮恨而归。他们在第一次世界杯上的亮相是2002年韩日世界杯，但是输掉了全部三场比赛且失9球不入1球。

1992年是中国足球职业化的元年。1992年6月召开的“红山口会议”，被喻为中国足球的遵义会议，会议确定以职业化作为足球改革的突破口，也得到了国家领导人的支持。1994年，第一届甲A联赛开始，中国足球年正式迈入职业化道路。2003年赛季结束后，甲A、甲B联赛改制为中国足球超级联赛和中国足球甲级联赛。进入2002年韩日世界杯决赛圈，是中国足球的最鼎盛期，此后“国字号”球队成绩乏善可陈，倒是恒大足球俱乐部分别在2013年、2015年两次夺得亚冠冠军，为中国足球挽回些许颜面。

振兴和发展足球是全国人民的热切期盼,关系到群众身心健康和优秀文化培育，对于建设体育强国、促进经济社会发展、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具有重要积极的意义。2015年3月16日，备受瞩目的《中国足球改革发展总体方案》(以下称《方案》)正式对外公布。作为中国足球改革与发展的纲领性文件，方案共有50条改革措施，无论从内容还是规模来看，都可称之为新中国足球史上最重要的一次改革，也意味着中国足球改革进入“深水区”，未来的改革之路也更加引人关注。2016年4月，《中国足球中长期发展规划(2016—2050年)》(以下称《规划》)出台。规划分近期、中期和远期三个时间段，近期要实现保基本、强基层、打基础的发展目标；中期实现中国足球动力更足、活力更强、影响力更大，跻身世界强队的发展目标；远期则要实现足球一流强国的目标，中国足球实现全面发展。

如果说《方案》是中国足球改革与发展的“纲”，《规划》则是中国足球改革与发展的“目”，纲举目张，未来中国足球的发展迎来了更明确的时间表和更清晰的路线图。

三、实现中国足球振兴任重道远

自中国足球被大众关注以来，惨案、悲剧就成为了他们的代名词。中国男足参加国际赛事，数次在最后时刻“翻船”，演绎出一系列“黑色三分钟”，这似乎成为中国队心理上难以逾越的屏障。“5.19惨案”、“伊尔比德惨案”、“金州惨案”、羊城惨案、博哈尼的羞辱、世界杯惨案……一次次冲击着中国球迷脆弱的心灵，“你想不痛快，就看国足比赛！”“你想心情一吊糟，就去看中超！”……网友这样评价。

三大球中，唯有足球运动才是中国发明的。目前，中国男足在世界范围内只能算是一个三流的球队，亚洲范围内也仅仅算是二流球队。中国是足球运动的发源地，现在中国落后的足球运动成绩和地位，与足球发源地的地位以及中国在世界上的大国地位很不相称。大范围推广足球运动，大幅提升足球运动水平，使中国成为世界性足球大国和强国，才能和这种发源地的历史地位和现实地位相匹配。

一是加强青训体系建设。良好的青训体系是足球人才的最根本的来源。在欧洲乃至世界足坛，几乎每一家球队都非常看重自家的青训营，比如巴萨拉玛西亚青训营、阿贾克斯青训营、曼彻斯特联青训营、拜仁慕尼黑青训营等，培养和出产了大批享誉世界的足坛巨星。曾经，支撑着中国足球的是举国体制的培养训练模式，为中国足球输送了不少人才。但2004年之后，足协把青训的任务交给了市场，原有青训体系崩塌，多年来青训的进展发展缓慢，甚至原地踏步，甚至不断倒退。实现中国足球腾飞的梦想，就要牢记习近平总书记对校园足球及中国足球发展的殷切希望，牢记立德树人、全面发展的核心目标，进一步完善校园足球制度体系和治理体系，探索和建立一个符合我国国情和特色的青训体系，为中国足球的腾飞壮骨强筋、固本培元。

二是全民普及足球运动。目前，中国足协注册青少年球员不足7000人，为日本60万、西班牙62万的1.4%和1%。注册职业球员8000人，足球人口季度匮乏严重影响中国足球的发展。全民普及足球运动，增加足球人口基数，冒尖的优秀球员数量自然也会相应增加。要主动融入顶层设计，认真贯彻落实《方案》《规划》要求，为大力普及社会足球提供强大支撑。要加大财政投入力度，广泛开展群众性足球业余联赛，带动社会足球赛事活动深入群众身边。要推动场地建设，提高校园足球场利用率，进一步改善足球场地硬件设施条件，为广泛开展社会足球运动提供有力保障。要解决管理制度存在的缺陷，破解体制机制落后问题，管办分离，去行政化，克服“伪职业化”倾向。

三、要强化联赛建设。他山之石，可以攻玉。欧美足球强国的经验告诉我们，高水平联赛是足球发展的必经之路。联赛是中国足球发展的根本，我们的国家队球员在联赛中选拔、提高和成长，国家队的进步离不开联赛的健康发展，联赛才是国家队生存发展的基础。联赛标准要向国际看齐，坚持开放、创新，不断吸收借鉴国际先进经验来改造提升联赛水平。联赛组织要更科学，俱乐部建设更规范、更健康。要加大职业联赛文化建设和行风建设，健全全方位、立体化的足球行业监督体系，坚决防范“假赌黑”等问题卷土重来。要坚持“足球从娃娃抓起”，推动青训发展由“数量型”向“质量型”转变，切实提高俱乐部自身造血功能，实现良性循环与长期可持续发展，为国家队培养输送优秀人才。要增强大局意识，共同打造能征善战、作风优良的国家队，努力取得让广大人民群众满意的成绩。

（青岛大学历史学院 梁竣淇；青岛大学历史学院教授 马斗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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